柯溪澎笛（混乱邪恶只搞bg爱给腐人添堵）

       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，空间里传起了这样一个段子。
        “等我们毕业了，再遇上高考就穿着曾经的校服，拿着笔和文件袋来到考点，然后当着所有家长和考生的面把东西狠狠摔在地上：‘TMD老子不考了！’[狗头][狗头]尽藏功与名。”
        这条说说被我们班的大多数人转发了，大多配上狗头或者笑哭的表情。这个时候，学校已经不讲课了，把时间留给学生们做最后的冲刺。于是大家纷纷活跃在空间和QQ群里，轻松得不像快要高考的样子。个个调侃着考完后去哪玩，或者怎么恶整学弟学妹。各种段子被制造出来，流传于个大高考公众号之间。也有捧着复习资料的，眼睛却瞟向别的地方。
        这个时候的我，正用严肃的表情盯着面前的信纸，酝酿着一个惊骇的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  同桌夹子凑过来：“嘿？你在干什么呢？”我迅速挡上面前的信纸，“没，没干啥啊？”“噫噫噫，啥见不得人的玩意？”夹子眼睛弯起来，特别不怀好意。
        “没啥。”我说。“明天就高考了，不再看看知识点吗？”
        “还能看进去什么啊？心早飞了。”夹子交叉双臂，满不在乎地回答，“这个时候，就只剩下调整心态啦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可别得意，”我提醒他，“张老师说过，谁笑到最后，谁笑得最好。坚持才是胜利。”
        夹子的眼睛眯起来：“你还真是牢记老师的教诲。”他想了想，又说：“怎么样，这最后的考试，你的语文应该很有把握吧？”
       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就有人走进了教室。是我们的语文老师，兼我的前班主任，张老师。他大约30多岁，留着很短很短的头发，不是很高。他不像其他老师一样戴着眼镜，相反，他的视力还很好。
        他走上了讲台，刚刚还很喧哗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        “同学们，明天就高考了，复习得咋样啊？”“很——好——”底下拖了长声回答。“好不好，咱们明天才是见真章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同学们应该有玩游戏的吧？”
        有稀稀拉拉的回应声。
        “在RPG冒险游戏里，你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最后一关的门口。明天的高考就是最终BOSS，”老师的语气像鼓励，又像闲聊。“之前的所有经验和关卡都是为了迎战最终BOSS。打完他就能轻松下来，观看剧情CG了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老师还是个游戏宅？”夹子偏过头问我。
        “但是，哪怕是游戏，也有多种模式。”老师突然话锋一转。“人生并不是RPG游戏。在未来的道路上，有多种选择。高考固然会一定地决定你们的未来，但它永远不是定性一个人个人价值的最终方式。未来还长着呢，通往罗马的路不止一条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换句话说，就是，”老师清了清嗓子，“明天是重要的一战，但你们的战场不在那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 片刻之后，有人鼓起掌来，随后掌声传染到了整个班。是的，我暗暗地想。我的真正冒险不在明天。

        张老师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，也是我的前班主任。我的冒险，恐怕要从高一时说起。那时候我是转学到这所高中，由于语文成绩较好，被分配到张老师的班。“班主任是语文老师”这件事对于喜欢语文这门学科类的我来说是一种鼓舞，事实证明，也是一种磨难。
        因为开学第一个星期，我就被亲爱的张老师大骂了一顿。
起因是因为一项“走廊里不许说话”的规定。刚转来的我稀里糊涂地触犯了这项规定，又很不巧地被德育处主任抓到了。不过，和我搭话的那位同学却以“我没有说话”成功脱逃。我在高大的德育处主任面前战战兢兢，刚转到新班级就被扣分，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。
        然后我自知瞒不住此事，主动向班主任张老师报告并检讨。他听完后大发雷霆，却不是因为我扣分。“两个人说话凭什么给一个人扣分？！一个人咋说话？自言自语啊？？”“他说他没说话……”“那我还说我没说话呢！！！”老师怒目圆睁，“你咋不反驳他呢？他说没说话就没说话，啊？这么会甩锅呢！！”
        “你回去，就跟那老师说，我们老师说了俩人说话不能光给一个人扣分！”老师大手一挥。
        于是我返回德育处，原话转给了德育处老师。对方没吱声，估计是没见过被扣分还能来回访的。
        那天晚自习，张老师再次把我叫到了办公室。这次没有发脾气。“犯错误是犯错误，但咱们不能缺心眼啊，”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，“那玩意俩人说话给一个人扣分，合理吗？？以后多长个心眼，别被别人当靶子了。”我唯唯诺诺，心里却对这位老师生出一丝感激。
        夹子知道这件事后，笑了半个小时。“哎呦我不行了哈哈哈哈你太逗了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他公然无视我比黑夜还黑的脸色，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一直抽搐。“哈哈哈哈哈缺啥别缺心眼哈哈哈哈太对了哈哈哈哈……”“你够了啊，”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，“还没完没了了呢？”“对不起对不起，”夹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冲我摆手，“史无前例真的，你这种扣分情况在我们班史无前例。”“我给咱班扣分了，大家不会怪我吧？”我有点担心。“没人在意这个，”夹子说，“因为咱班老张从没因为这个说过谁，他更看重的是处理问题的方式而不是是否拘泥于规则……”说到这里，他又爆发出大笑。
        后来证明，张老师对待人接物和人生的态度确实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。他信奉“总是呆在屋子里备课的老师讲不出什么精彩的道理”，于是利用每个假期去旅游，然后把经历讲给我们这些学生听；他拒绝将老师这个职业捧上神坛，告诉我们，“每一份工作都有他自己的价值，也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。”如果总是提倡奉献、付出等得不到回报的概念，那么这份工作就会无人问津，衰落下去。帮助我们树立职业观和人生观；讲《孔雀东南飞》和《氓》的时候，他告诉我们：“婆媳关系之间，男人其实起很大的调节作用。男人的立场如果明确，不偏不倚，止损有度，那么婆媳之间的矛盾会减少很大一部分。”“不要被眼前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，要慎重的选择你身边的人。及时止损，自己的价值不要由别人来决定。”
        虽然他说，不要把老师捧上神坛，但他对我们也非常上心。我们班在高一的班级中，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纪律方面，都不被其他老师所看重。所以一次晚自习就这么出现了天窗。科任老师向教务处提出了请假，教务处也没给我们班安排其他老师。
        我们学校的晚自习，是由各科老师为大家辅导讲题答疑的。所以那天的晚自习，其他班传来老师扩音器的声音，而我们班，自习。
        张老师知道后炸毛了。
        他直接奔到教务处讨说法。暴怒之下老师的怒吼传遍了教学楼的每一个角落。下课时分喧闹的教室瞬间就静下来了，连带着一层的教室。“天哪……你班老师太可怕了……”隔壁班班长探头进我们班，听到动静后又惊恐地看着楼上。
        “以后晚自习没老师来，班长和学委自己去找老师！！”张老师喘着粗气从外面回来。“这不欺负人呢吗？马上期末考了别班安排答疑辅导，就放我班鸽子？？老师请假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换班！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那年期末，我们班考得是全年级最好的。
        后来，就分班了。
        分班前的班会上，张老师像以往一样，坐在后排的空位置上。每次开班会的时候，假如他不在备课或者上课，是肯定要来听的。自然，班会的策划和组织也是由班委完成。“我绝不插手。”他这么说。
        分班虽不是毕业，但同学们也会因为文理的不同选择而小范围分离。大家没有特别感伤，但好友之间还是有些小惆怅的。我们的文娱委员使出浑身解数，把班会开得热闹又精彩。
        那个月我因为身高被排到了后排，只要稍微一扭头，就能看见张老师的侧脸。那个瞬间他正因为主持人抖的一个包袱而和同学们一起开怀大笑。我扭过头去，望着他。他笑得眼睛都半眯了起来，手杵在桌子上，摸着下巴。
        那一刻什么声音都没有，寂静得如同宇宙。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，没一声都铿锵有力。然后它们自动排列组合，成为清晰无比的句子：
        真好看。

        高考总是一瞬间就过去。无论你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，承受过多少压力失过多少夜的眠，真正上场的时候却也明白不过就是那么回事。两天的考试，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。快得连你都还来不及回味就结束了。
        “拉倒吧我不想再回味了。”夹子的头摆得像拨浪鼓一样。“考得咋样啊？”“……不是说不回味吗？！”我怒瞪他，“死心吧我是不会和你对答案的。”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，”夹子豪迈地一挥手，“那就可劲玩吧！！把这三年没作的都作回来！！”
        喂喂，旁边的考生家长已经有人在议论我们了，拜托你别那么张扬好吗？？
        “诶对了，记得明天毕业典礼啊！！”夹子隔了一条马路冲我大喊。
        是的，我们学校和其他学校有一些不同，考完后才举行毕业典礼。这样，“同学们才能毫无压力轻轻松松的享受毕业呀~”
那才是我真正的冒险。我的战场，我的终极关卡，我惊骇的，疯狂的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 校歌，鲜花，礼堂。合唱队的同学在台上庄严而自豪地演唱着校歌，声音比以往的每一次演出都要动听。
        “同学们，你们虽然从高中的课堂的毕了业，但是在未来人生的这个大课堂前，你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。高中的三年很短，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，但是学习的道路却仍然会延续下去，如高山大川连绵不绝，即使不在课堂里，也会在你们未来人生的每个细节和角落里。”
        校长在台上做毕业致辞。真是奇怪，以前我听她讲话次次都能睡着，可是今天却怎么听也听不够。有人在校服上做下浮夸的标记，有人拉着同学和保安大爷一起留影，有人唱着跑调的校歌，有人抱在一起哭。“我靠……至于不？”夹子的表情好像吃了一枚酸橘子。“你不怀念啊？”我问他。“我怀念啥？”夹子回过头来冲我一笑，露出他那口白牙。
        “反正现在科技这么发达，微信QQ都有，怎么也不能失联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 “老师，”我慢慢地，慢慢地走近张老师。他正笑着看男生们集体把教务处主任抬起来阿鲁巴。
        “这，这是给您的。”我恭恭敬敬递出我的手和手上的东西。努力别让自己结巴，喂。手！你也不要抖！给我站稳了，脸，控制一下你的温度！！实在控制不了就别抬起来啊混蛋！！
我的心里风起云涌。为了这最后的冒险，我可是来之前反反复复地拜过了学校里的伟人雕像、居里夫人像、薛定谔和李白杜甫胸像。今天穿了校服，干净整洁，洗过也熨过了，虽然运动服并没有什么熨的意义。
        手中感受到了细微的震动，什么东西被抽走了。很好！就这样离开吧！！转身，掉头，齐步走！！别去管什么对方的反应啦，事了拂衣去尽藏功与名才是标准结局！
        “叶子。”
        就像声控的开关，我的腿怎么也迈不出去。真没出息啊！之前不是已经设计好给完东西就走人吗！！可是，“老师叫了我。    
        张老师在叫我诶！”
        我回过头，“……口 阝可？”
        “这个你留着吧，我用不上的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我猛地回过头去，什么？！！！！！！！
        饭票？！张老师手里拿着的，是一大张学校食堂限定的饭票。
        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？？一直在偷看的夹子表情已经扭曲了，下一秒就要趴在地上不受控制的大笑。这是饭票那我的情书呢？？？我刚放这的辛辛苦苦写的这么大一情书呢？难道是掏错了兜？？不是吧？！！！
        “……我们老师吃饭都用饭卡的。”
         我的青春结束了。
         我默默地捂住了我的脸。
         “老……师，这是我……这个……月买多的……”夹子的大笑声还在耳畔，而我的的两行清泪很快就要流出来。微风习习吹过，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，带不走的是婆娑树叶和远山。我深吸了一口气，想哭，又想笑。最后千言万语还是汇成一句：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“还是留着吧，就当是个纪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