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,我常常莫名奇妙的自我厌弃。
或许是因为我与同龄孩子相比那永远大出一倍的身躯吧,也或许是因为我的巫师母亲与巨人父亲。
我曾无比渴望如同其他女孩一样,穿着绑着蝴蝶结的裙子在溪水之滨嬉戏。夕阳下她们的裙裾飞扬,溅起的水珠与腰带上的蕾丝边相映成趣。我只是站在椴树的阴影里,默默观望。
根本没有属于我的尺码。
“奎拉—塞拉—阿克塔塔。”
我父亲坐在门廊里,嘴里迸出这几个词。每一天他都说一遍,每一天我都听不懂。与小镇上的人相比,我父亲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。我母亲倒是正常,她是个女巫。我基本无法与我父亲交流,因为他说的每一句我都听不懂,我说的话他也听不懂。事实上,我一直怀疑他是否具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心智:他反应迟钝,面部表情常年可以用茫然这个词来代替。从小到大,我与他的沟通极少,唯一维持我们父女联系的是我母亲。
她是个温柔的女人。
“为什么不把我生得好点呢?”我曾这样问过她。
她蹲在壁炉前,用魔法点燃一丛木柴。“现在的样子不好吗?”妈妈轻快地说,仿佛我们讨论的不过是夏日里雏菊的颜色。“我只想和她们一样正常。”我说。火苗的气焰炙烤着我的脸庞。但我没说出来的话还有更多,我想有正常的家庭,正常的身材比例,正常的生活,正常的……父亲。
“奥利姆,不要那么说。也许你的父亲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样,也许他没能令你满意,但他从未停止爱你。”妈妈的语气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严厉。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维护父亲,“我感受不到。我和他甚至无法沟通。”事实上父亲不仅只冷落我一个人,他一直以来都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,妈妈对他讲话看起来更像是独角戏。然而即使这样,她还是没有放弃,像个小姑娘一样絮絮叨叨地对父亲说着独属于她的日常。
她一直一直都没有放弃。
我免不了开始怀疑他们的结合。为什么两个差距这么大的人会组成家庭,还会生下我这样的女儿?
“奎拉—塞拉—阿克塔塔。”这是父亲唯一对我“说”的话。很多时候他只是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含糊声音,无法让人理解。每一天他看到我的身影都会发出这样的字句,然后目送着我沉默地迈过他的腿走进屋里。我究竟是什么?每一天,每一天看着与我相异的大众我都在这么想,直到我显露出我的魔法能力,进入布斯巴顿魔法学院。
但在那里,我也是个特殊的存在。
巫师在接受系统的魔法教育之前,基础知识教育在家里进行。在漫长的童年时代,我母亲教会我一切。她给我讲述星星在轨道上运行的秘密,讲述深海中鲸的航行,讲述魔法生物,讲述历史,讲述飞鸟掠过天空的痕迹。
但她唯一忘了对我讲述的是,我是个混血巨人。而当我明白这一字眼的真正含义时,已经太晚了。很多致命的问题往往不是一开始就暴露出来,然而当它真正暴露在风中时,已经如同沙漠中的石头,千沟万壑,一摧即碎。我的同学们与那些我幼年时视为玩伴之人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——
旋转,旋转,旋转。
【喂,奥利姆,你怎么长得这么大呀?】
【啊,你是不是就是书里所说的那种“巨人”啊?】
【怎么可能啦!巨人是不会来上学的!书上不是写了吗……】
「……巨人高大无比,力量惊人,而且天性好斗,可怕、贪婪、而又愚昧,以攻击和战争行为著称。巨人很少接近人类,但对人类具有攻击性,除了反应稍显迟钝外没有明显的弱点…………」
【可是你看她啊那么高!】
【喂马克西姆你到底是不是巨人啊!】
【巨人不是好战嘛?】
【马克西姆平时确实很有劲的样子……】
我……不……我……我
【所以说到底是不是巨人啊!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【是不是啊?】
是不是啊?
“不是啊!”
我尖叫出声,
“我只是骨架子大!!!!”
所有的秘密于此封存,所有的刻痕于此烙印。旋风席卷了心房,它呼啸着把一切吞噬殆尽。只有一个小小的回忆不甘于此,它跳动着,隐藏着——
——在无限的漩涡里。
“妈妈,没有人跟我玩,他们都说我太大了。”我说。“为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?”
“梅林创造出不同的我们,是为了让我们彼此相爱。”她微笑。
“可是我很想去爱他们,他们却似乎不想去爱我。”“别想太多,奥利姆。”妈妈说,“你只是长得略微大了一点,但谁说大东西就不可爱?”她轻轻在我额上留下一吻,“开心一点……妈妈给你唱支歌吧?”
在晃动的烛火和麦芽的香气里,妈妈用轻柔而略微沙哑的嗓音,唱了起来:
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,
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
I asked my mother,
我问我的妈妈
“what will I be?“
我会变成什么样呢?
Will I be pretty?
我会变得漂亮吗?
Will I be rich?"
我会变得富有吗?
Here's what she said to me:
她是这样对我说的
"Que sera, sera,
Whatever will be, will be;
The future's not ours to see.
Que sera, sera,
What will be, will be."
世事无常啊
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
未来不是我们可以预料到的
顺其自然吧
When I grew up and fell in love.
当我长大成人,坠入爱河
I asked my sweetheart,
我问我的心上人
"What lies ahead?”
我们的将来会怎样呢
Will we have rainbows day after day?"
每一天,每一天都会拥有彩虹吗
Here's what my sweetheart said:
我的心上人是这样对我说的
"Que sera, sera,”
Whatever will be, will be;
The future's not ours to see.
Que sera, sera,
What will be, will be."
世事无常啊
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
未来不是我们可以预料到的
顺其自然吧
Now I have Children of my own.
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
They ask their mother,
他们问他们的妈妈
"What will I be?"
我会变成什么样呢?
Will I be handsome?
我会变得英俊吗
Will I be rich?"
我会变得富有吗
I tell them tenderly:
我轻声地告诉他们
"Que sera, sera,
Whatever will be, will be;
The future's not ours to see.
Que sera, sera,
What will be, will be."
世事无常啊
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
未来不是我们可以预料到的
顺其自然吧
“奥利姆,晚安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未完,此贴将继续更新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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